學生們的社會實踐地點是一家物流倉庫
20多個學生擠上了一輛定員14人的小客車
“孩子2013年9月份剛剛入學，雖然讀的是職高，但我們還希望她能在學校里多學些文化課。”家住昌平區的劉女士最近比較焦慮，讓她感到不安的是侄女所在學校的課程安排。她的侄女葉麗(化名)目前在山西省運城市一所職業高中就讀汽車營銷專業，上個月27日左右，她和班里其他23名同學一起來到北京通州一間倉庫參與“社會實踐”活動。這讓劉女士感到納悶，“學的是汽車營銷專業，卻在倉庫做揀貨、分貨的工作，而且現在還是高一上學期，學校的安排是否妥當？”
講述
剛剛開學兩個月 被安排社會實踐
“來北京一個月了，我就見過她一次，每次打電話問起她情況，詳細的她從不愿多說，我們家里人很擔心她的情況?！鄙现苋障挛纾驹诘罔F亦莊站里的劉女士急于見到自己的侄女。
“我的侄女是山西省運城市一所職業高中的高一學生，學的是汽車營銷專業，但是學?，F在給他們安排的實踐項目是在一家倉庫做揀貨、分貨的工作，我覺得這個和她所學的專業沒有任何關聯，與她同來的還有班里其他23個同學?！睋⑴拷榻B，她的侄女去年中考成績約為350分?！八龥]有達到我們當地的分數線，因而無法上普通高中。后來經人介紹，我們認識了職高的孫老師，他向我們極力推薦了一項特長課程，這個特長課程就是葉麗(化名)后來所就讀的汽車營銷專業?！?/p>
她接著說道，“課程安排和我們家人想象的并不一樣，2013年9月份入學之后，參加了一個月的軍訓，緊接著11月又跟著老師出來了，先是在天津那邊的工廠呆了幾天，從27日開始又在北京這邊的倉庫開始工作。我們交了2300元的學費，希望她還能踏實地在學校里系統學習一些文化課，實踐是否可以放到寒暑假或者到更高的年級時？就算是實踐最起碼也應該專業對口，現在分揀貨物的工作和汽車營銷有什么關聯呢？”
體驗
倉庫內分揀貨物 身份是“臨時工”
上周日下午5點，北京青年報記者以求職者的身份跟隨劉女士來到通州區張臺路一家購物網站的存貨倉庫。在倉庫的大門前，剛滿16歲的葉麗臉上還掛著幾分青澀。“我們這次出來不是實習，是學校安排的社會實踐，大概有兩個月左右的時間。”進門之前，她特地在值班室取了一張寫著“展覽證”的硬紙牌遞到北青報記者的手中，“只有拿了這個牌，我們才能進入。因為我們都是臨時工，沒有工作證件?！?/p>
進入倉庫之前，工作人員要求每一位入庫人員將身上攜帶的物品全部提交。“在這里工作挺好的，我主要負責揀貨的工作，就是使用儀器掃描物品上的條形碼，其他沒什么，就是感覺這里有點兒冷?！庇捎趥}庫內儲藏著各類物品，呆了不到十分鐘，記者的雙手已經冰涼。
下午5點半左右，早班工人陸續走出倉庫，在門口迎接他們的是一輛定員14人的小客車，葉麗和她的同學們每天也要搭載這輛小客車回家。為了拓寬小客車的空間，倉庫工作人員將后座的座椅全部撤除，取而代之的是三條木質長椅，將近25名工人擠在狹窄的空間內，準備回住地吃晚飯、休息?！巴聿秃驮绮统缘煤唵?，只有菜和饃饃。”一位工作人員說道。
大約半小時后，小客車將工作人員帶回附近村莊的一處公寓，公寓三樓便是他們的住處，每間房安排8人居住?！拔覀兪锹毟叩膶W生，在學校里學了營銷和形體方面的課程，這趟出來是學校安排的社會實踐，我覺得其實挺值的?！比~麗的一位同學表示。但當北青報記者問起學校和這里的生活哪里更好時，幾位同學則不約而同地說道，“當然是學校好啊，這里的晚飯不好吃，我們想出去吃點，但得先找主管預支點工資?！?/p>
調查
組織學生“實踐” 有專業中介公司
據現場一位管理學生的負責人許先生介紹，像葉麗這樣的職高學生他們之前也安排過。“我們是一家專業的人力資源公司，在這批學生沒來之前，他們學校高鐵專業的也來過，2013年暑假7月份的時候還有一批河北那邊的學生過來。一般來這兒也就兩個月的時間，他們1月20日左右就要回去了。”他接著說道，“葉麗他們每天工作時間為8小時，上午8點到下午5點是一班，下午5點到夜里2點是一班，中間會安排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早晚班可以協調。其實她們都挺愿意上晚班的，因為領導不在，有時可以偷偷懶。”
“他們學生和我們這邊招的臨時工享受同樣的待遇，前四天的工資需要扣除，只要工作到第五天就可以領工資了。前十天每天工資為60元，從第十天開始每天工資為70元，這樣一個月下來也有2000元左右的收入。你想想在北京這樣的地方，我們又管吃又管住，這樣的待遇其實挺不錯的?！痹S先生說道。
在一家招聘網站上，該人力資源公司的簡介上這樣寫著：“公司在與各合作單位建立穩固合作關系的同時，加強與各大中專學校合作，形成了獨具特色的人力資源外包服務模式?！?/p>
北青報記者以客戶身份向該人力資源公司宋經理咨詢，他表示，“我們有倉庫分揀貨物的工作，年齡小一些的孩子只能去倉庫，因為這項工作的安全隱患比較低。我們可以為他們提供2500元到2800元的月工資，包吃住。我們公司也有一些其他的業務比如客服之類的，但是那些一般要求至少是18歲以上?！?/p>
學校說法
實踐活動屬自愿 不強制學生參加
“我們學校有好幾項專業，比如高鐵、汽車營銷、動漫、建筑等等，其中汽車營銷的學費較低，每學年2000多元，畢業后可以到對口的汽車4S店工作?！北鼻鄨笥浾咭詫W生家長身份向帶班“實踐”的孫老師咨詢，他表示，“我們的課程由文化課和專業課兩部分組成，畢業了可以發中專畢業證。學校會安排一些實習，但都是在第三年進行的，剛開始不會帶學生出去?！?/p>
北青報記者隨后致電該校分管職高教育的仇女士，她表示，“我們學校的實習安排在第三年，第一年第二年不會出去，高一學生都必須在學校。”對于汽車營銷專業給高一學生安排的社會實踐，她稱：“這次具體出去多少人我不清楚，這屬于個別現象，參加的學生都是自愿的，沒有說必須去，有些學生不愿意去的就留在學校里學習，不是強制的?！?/p>
區教育局
職高前兩個學年不允許長期外出
對此，該中學所在區教育局工作人員表示，該中學既有普通高中的課程，也有職高教育?！奥毟呓逃n程一般有兩年半到三年的課程，除了文化課，職高教育會安排一些社會實踐的內容，但是各校會依據自身情況做不同安排。”
職教科馮主任對北青報記者表示，職高教育一般到了第三年才安排實習，而高一高二階段屬于“見習期”?！暗谝荒旰偷诙辏毟邔W生需要完成文化課的學習，只有完成教學課程以后才能安排見習，一般見習應該在我們本地或者校內完成，不能長時間外出?！?/p>
對于該校的情況，馮主任表示區教育局還會再對該校的情況進行落實?！坝袝r他們出去了，都不和我們說，不給我們打報告。像三年級學生出去實習，手續都特別齊全，一二年級一般是不允許出去的?！彼瑫r強調，“見習和實習項目都應該與專業相關，比如他們學汽車營銷專業的就應該去4S店，應在有關聯的產業開展實習。”
專家觀點
學校搞社會實踐應注意專業對口
《中等職業學校學生實習管理辦法》第十一條規定，安排學生實習應當嚴格遵守國家有關法律法規，不得安排一年級學生到企業等單位頂崗實習；不得通過中介機構代理組織、安排和管理實習工作。第十三條規定，學生實習每日不超過八小時，不得安排學生夜班實習，第十四條指出“實習一般應當安排學生在校期間最后一年進行”。但是該規定針對的是職高學生第三年的“實習”安排，高一高二階段以“社會實踐”或“見習”名義開展的課外教育活動仍缺乏相應的政策規范。
北師大教育政策與法律研究所所長勞凱聲指出，職高課程分為文化課程與職業課程兩方面，其中職業課程在職高的整體課程中占較大比重。對此，北京市一所職高的副校長黃女士表示，“職高教育有三年時間，高一一般不會安排學生長時間外出從事實踐活動。實踐項目應專業對口，原則上說，高一高二期間社會實踐的時間不能超過兩學年總時長的三分之一，第三年是頂崗實習期，一般會由學校與用人單位簽訂合同?！?/p>
文/本報記者 桂田田
攝影/本報記者 黃亮 線索提供/劉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