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社臺北5月7日電 題：從“阿嬤家”九年路，看見臺灣“慰安婦”的歷史與尊嚴
中新社記者 楊程晨
2025年，臺灣迎來光復80周年。位于臺北市大同區的一間微型紀念館，仍在述說尚未走出80年前陰影的戰爭記憶。
為“阿嬤”打破沉默
臺灣社會以“阿嬤”(閩南語中對祖母的昵稱)稱呼“慰安婦”。由臺北市婦女救援基金會營運的“阿嬤家”和平與女性人權館，在2016年底開幕。
2021年，紀念館從熱鬧的迪化街搬至承德路一棟民宅五樓。介紹詞寫著：“阿嬤”不是弱者，是走過廢墟開花的人。
5月6日，中新社記者探訪位于臺北市大同區的“阿嬤家”和平與女性人權館。該紀念館將59位經確認的臺灣“慰安婦”名字陳列于入口墻面，其中一些為化名。中新社記者 楊程晨 攝“搬家意味著重新扎根。”婦援會執行長杜瑛秋6日接受中新社記者采訪時介紹，紀念館正向教育基地轉型，希望“阿嬤”們的聲音有更多可能被聽見。
據研究，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臺灣有約2000名“慰安婦”受害者；經婦援會確認過的有59位，年齡介于13歲至25歲。戰爭結束后，許多人隱姓埋名，長年生活在身心創傷之中。
紀念館布滿“阿嬤”們的肖像照、回憶文字、穿過的布衣……凝結時光的空間里，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沖擊著參觀者。2023年，臺灣已知的最后一位“阿嬤”去世。杜瑛秋說，她們過去多年保持沉默，“阿嬤家”的工作就是打破沉默，“當老人們離開，我們不能忘了她們的故事”。
九年來，“阿嬤家”累計建檔逾百件口述記錄，近年推出虛擬現實體驗、線上展覽，希望將歷史具象化地傳遞給年輕世代。今年初，紀念館上線特展，以藝術手法展現“阿嬤”如何在晚年重拾尊嚴。策展人寫道：盡管面對歷史創傷，“阿嬤”們的生命仍飽藏豐沛能量，頑強而溫暖。
教育缺位與民間承擔
臺灣學界在“慰安婦”研究領域已有豐富成果，但中小學教育層面的重視卻顯薄弱，現行的2019年課綱僅把有關內容列入選修教材。
臺北教育大學兼任教授楊孟哲對記者表示，臺灣歷史教材對“慰安婦”議題的處理是“符號式呈現”，缺乏歷史場景和關聯敘事，學生難建立系統性認知。
臺灣婦援會嘗試民間合作倡導，呼吁學校、教師將議題融入課堂。“阿嬤家”特地制作數百個“‘慰安婦’迷你策展教具箱”送給有意愿的中小學。“它不作售賣。”杜執行長強調，只有經培訓后，老師們才能拿回學校。
5月6日，中新社記者探訪位于臺北市大同區的“阿嬤家”和平與女性人權館。圖為“阿嬤家”制作的“‘慰安婦’迷你策展教具箱”。中新社記者 楊程晨 攝木制教具箱裝著“慰安婦”歷史的卡片，附帶的說明提醒，“慰安婦”群體在臺灣被“污名化”，導致一部分受害人遭責難。
杜瑛秋提到，為“慰安婦”及其家庭去“污名化”，一直是“阿嬤家”的重點宣導工作。很多人沒有意識，“阿嬤”們遭遇的“人口販運”“性侵”等嚴重犯罪問題在今天社會依然存在。
“一些年輕人會問，發生在80年前的事，與今天的我們何干？我們會回答，歷史與當下緊密關聯。只有學習歷史才能獲得對當下的深刻反思。”她表示。
叮嚀未來世代
“阿嬤家”接待過的參觀者難以計數，其中不乏反復來訪的日本客人。留言墻上有段日本大學生寫下的文字：“我要跟‘阿嬤’們道歉。以前不知道這段歷史，現在學習中文是為了知道更多的歷史。”
婦援會長期與大陸及日韓學者、民間機構開展交流，呼吁日本政府正式向“慰安婦”及其家屬道歉并予以賠償。杜瑛秋每年參加跨地區研討會，定期與大陸學者線上見面。“兩岸如有機會做一些合作，是我們一直樂見的。”
今年3月，一本集合兩岸、日韓學者研究的新書出版，記者會選在“阿嬤家”舉行。作者之一的日籍學者藤井志津枝表示，直至80年后的今天，日本政府仍試圖淡化史實，正義無從伸張。
“陳列‘慰安婦’歷史，我們要傳達的不是仇日情緒，而是提供一個場域提醒今天的臺灣人正視歷史。”杜瑛秋說，這也是在臺灣光復80年之際，我們對未來世代最誠懇的叮嚀。(完)